【海上花】與【南國再見 南國】,雖然故事時空背景迥異,卻都很深刻地讓我感到悶,悶到常按暫停去滑滑網頁找找吃的再回去看的電影,但看完後又覺得挺好看的,不會空虛寂寞,而時常掛在心上。另外,有鑑於這兩部片在台灣電影市場賣象與知名度不太夠(相較於[悲情城市]、[兒子的大玩偶]來說)、很多人憤怒抱怨看不懂,再加上看了【戲戀人生-侯孝賢電影研究】這本書後,想說來說說這兩部其實不太相干的電影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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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「冷眼看生死」開始。侯孝賢看了【沈從文自傳】一書後,體會沈從文以「冷眼看生死,但這又包含了最大的寬容與深沉的悲痛」看人事萬物紛亂。便以此角度拍攝電影(自[風櫃來的人]起),他說:轉成實際有困難,但我一直感覺到有那個氣氛在。

接著,看完孟洪峰整理歸納的侯孝賢電影風格印象其三後,瞬間將腦內對於侯導電影片段的印象連接起來了:

印象之一:「悶」--  敘事態度。好似追憶依稀之往事,片段印象間似乎有些不連貫,但總能差強人意得湊得起來,所以悶是必然的。(關於這點,我完全能體會這所謂的「悶」阿![南國再見 南國]、[海上花]、[悲情城市]完全把我悶到壞掉了......)

印象之二:「愣」--  木訥。侯孝賢之電影敘事並非建築在因果敘事基礎上,而是由情緒氣韻牢籠的片段組合。(自此解釋看[南國再見 南國]、[童年往事]一切都說得通了!其實連結上述之「悶」,有想到姜文[陽光燦爛的日子],一樣是往事片段回憶,對我而言就是陽光閃亮亮記憶模模糊糊的日子XD)

另朱天文:我看出侯孝賢編劇的一招,取片段。事件的來龍去脈像一條長河,不能漸漸從頭說起,則抽刀斷水,只取一瓢飲。侯孝賢說,擇取事件最差的一種就是只為了介紹或說明。即使有,侯孝賢要隱形變貌。事件被取擇的片段,主要因為它本身存在的魅力,而非為了環扣或起承轉合。他取片段時,像自始以來就在事件的核心之中。

印象之三:「渾」--  一個狀態。侯孝賢電影是走情緒的,一個狀態,情緒上的波動起伏([悲情城市]、[好男好女]、[最好的時光](戀愛夢篇),對我來說是這感覺最為強烈的例子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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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

原著韓子雲[海上花列傳],本為蘇州白話(方言),由張愛玲翻譯成北京話。故事背景是19世紀末上海英國租界的「長三書寓」,整部片鏡頭沒出過書寓,細膩陳述官人(名妓) 與客人間的大小事。當然也參雜服務生太太、實習生藝妓、老鴇的是非。對白為上海話與廣東話(梁朝偉與與羽田美智子配音),參雜高捷的一點點北京話。實因方言緣故,稍微專心看了,只可惜就是因為「悶」,房間裡橘紅色的燈光「悶」、是是非非的「悶」、全困在書院裡的「悶」讓我可以一邊背單字一邊吃東西而看完(被打)。但就是這寫實的悶,讓看完【海上花】的我一點也不空虛寂寞,反而對困在書寓裡的官人們感到無能為力,對老爺們的為情所困感到無奈,對官人同事間貌似平靜的暗潮洶湧感到驚為天人。

關於本片鏡頭變化,侯孝賢:攝影機就像人在這個人旁邊,他在旁邊看這一群人,有時候在旁邊看著這個人,然後那邊有聲音他才回頭去看。攝影機不可能像鏡頭轉得那麼快,它可以慢慢地轉過去,可能轉過去時,那個人已經走掉或不講話了,都無所謂。

全片以上述方式,由三十多個長鏡頭組成,用軌道滑來滑去,看這一群人,看這兩個人,再轉頭看那個人,蓋攝影機受人物靜態位置構圖牽制而運動。它以親密的的方式看待這書寓裡的起起伏伏,但仍保持著一定的冷靜凝視。以每個鏡頭敘述一個主題單元。其實第一個鏡頭,約九分鐘,已精確地將主要角色的性格深刻地刻畫:熱於調停協商的羅老爺;不覺得愛情可逢場作戲拈花惹草的王老爺;一直喊「吃老酒!吃老酒!」和事佬的洪老爺;安安靜靜卻什麼事都算計明白的雙珠;鬧脾氣不願出場的沈小紅;性格強是剛烈的翠鳳;總處在弱勢地位的張蕙貞。

書寓就像一個封閉的社會,官人進去容易出去難,即使恩客資助也需要高段的手腕兒讓老鴇願意放人,及預備出社會能掙錢的本金。而老爺們亦是如此,一但有了心儀的官人便起了佔有慾(尤其是情感重的王老爺),不准官人接客。老爺們成天在書寓裡消磨時光,聊聊天,划划拳,吃吃便飯。某方面也是因為,只能在書寓裡找到愛情,嚐到吃醋與競爭的刺激感,而願生根於小小的書寓中。在以吃飯為起頭,以吃飯為結尾的軌道上滑來滑去,無法脫離。

 

最後附上金馬50的【大師講堂-侯孝賢《海上花》】文稿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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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國  

一樣是一部很悶的片,因為黑道社會太過於寫實而「悶」,因為打架是真的在打架而「悶」,因為劇中所有角色的未來都是迷茫的而「悶」。 這是一部台灣黑道片,沒有英雄、沒有槍戰、沒有偶像,確實不如杜琪峰、吳宇森來的爽快浪漫,但此極為【南國再見 南國】吸引人而能回甘之處。

全片依然以侯孝賢偏愛之「冷靜的旁觀者」角度看這社會上的人。要說故事主線嗎?我想就是一段斷斷續續的回憶吧!喜哥的老婆移民加拿大,要賣房子;泰哥不斷挑釁阿扁叫他「扁頭」,鬧得雙方拳打腳踢;高哥強押走欠喜哥鉅款的徐哥;小麻花欠下百萬賭債要割腕自殺;高哥搬家改開熱炒店;高哥與其父親討論投資中國地產的事;喜哥找高哥南下圍標豬隻;扁頭去老家要祖產卻和警察堂哥互毆;高哥調槍給扁頭報仇;議員伯為喜哥和阿扁的堂哥,調解關於阿扁被捕應該如何處理的事;阿扁被放了後,高哥、阿扁、小麻花還是回台北了。

關於黑道暴力,引自林文淇所述:侯孝賢的電影從來就沒有浪漫化的色彩,而是偏向寫實,即使生活中的暴力亦是如此,硬是要說浪漫因子,我想也只有台式的草莽而已吧(像是高哥幫扁頭借槍去殺警察、[童年往事]中阿孝咕因媽媽生病不方便去械鬥還是借武士刀給朋友) !扁頭和堂哥的互毆,導演採用中景,一個長鏡頭終結,沒有特寫,即為侯孝賢「冷眼看生死,卻又包含最深沉悲痛」之風格,而凸顯這場很可悲的打戲。此亦為與香港黑道片的浪漫最鮮明之不同。

自「地景遷徙變化」觀之:所謂「南國」:高哥帶著扁頭、小麻花,南下嘉義圍標賺錢,阿扁在嘉義老家要祖產。向西:高哥因故開熱炒店維生,嘴上總跟父親、女友阿瑛保證要去上海開餐廳海撈一筆。向東:高哥的女友阿瑛想到美國混混日子試試。說「再見」,即對「南方的希望」破滅後,表達經驗上的道別吧!高哥帶著極度的悲痛失望(父親的死、女友要去美國、拖油瓶的小弟小妹、自己不得志),對這一切的道別。

然而,這些遷徙,不論現實上之作為抑或想像,實歸因於現實的殘酷困難。如果不是在台北混不下去,為何要到嘉義鄉下圍標豬?如果在台灣能當黑道海撈一筆,為何總說嘴要到上海開餐廳賺錢?而只能在小弟小妹面前卻無助崩潰的哭喊:阿瑛一直叫我開餐廳,他媽的我就是個開餐廳的嗎?算命的說我還要過五關斬六將耶!他媽的我還要過五關斬六將耶!在台灣不知道該做什麼,英文也不會說,但總想到美國碰碰運氣的阿瑛,亦如此。沉浮於虛無飄渺的未來,討厭鏡中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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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孝賢自己導的電影,看的不是很多,但近期打算一一補全。

【兒子的大玩偶】、【悲情城市】、【好男好女】、【南國再見,南國】、【海上花】、【最好的時光】、【就是溜溜的她】、【風兒踢踏踩】、【童年往事】是目前幾部看過的侯孝賢導演電影,有收入收藏片單者為【好男好女】、【最好的時光】(戀愛夢篇)、【童年往事】,小聲說看侯導的電影很容易分心飄走,但卻是意外能專心看完而感到激動的啊!有鑑於無法對私心所愛保持冷靜,而說些什麼,就從很【南國再見,南國】、【海上花】下手,說說侯孝賢風格,說說他們了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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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karenlin791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